1966年10月14日下午5時30分,“六人木刻展”在史丹福路的國家圖書館開幕。今年10月14日下午5時30分,在國家圖書館的“木刻展——四十年的回憶”開幕禮上,當年參加展出的六個畫家,除了許振第已過世,其他5位,陳世集、符致珊、林木化、林友權(quán)和朱慶光都在場。當年的年青畫家已成老者,如今的國家圖書館在維多利亞街,也不是許多人依依不舍的那座史丹福路紅磚建筑。歲月的真面目就是千方百計不讓你完完整整地回復過去。
策展人定下游戲規(guī)則,參展作品必須是當年展出的作品。我們現(xiàn)在看到的未必是當年的同一幅,因為是木刻版畫,有些是特為這次展覽以原版重印的。他們要重現(xiàn)一個歷史事件。于是這次展覽成了一項裝置藝術,開幕式(開幕嘉賓是李炯才,他當年以文化部政務部長的身份為“六人木刻展”開幕)成了一項行為藝術,主題是“四十年的回憶”。40年是大半輩子,對照畫家們前后的面容體態(tài),40年光陰就在眼前。
木刻是很紀實的藝術形式,站在描繪鄉(xiāng)村風光的《村光》前,已經(jīng)過去的風似乎又吹在臉上。經(jīng)過五十年代、六十年代、七十年代的人,火災的回憶絕對不陌生,那幅《劫后》帶回的或許是曾經(jīng)痛失家園的過去?;馂慕俸蟮拿婺恳粋€時代一個時代不同,現(xiàn)今我們習慣看到的是組屋內(nèi)被燒焦黑畫面,不再是畫中一片木屋被燒之后只剩殘垣斷壁的景象。當然還有街邊小販、大牌檔、錫礦場、舊街道。
畫展牽出的“回憶”不只這些。在“六人木刻展”之前,木刻藝術曾經(jīng)生動地隨著時代脈搏跳動,就像開幕禮上聽到的一些年青人說想不到我們還有這樣的作品,現(xiàn)在很少有機會再訪那些充滿時代烙印的作品。還有,過去的史丹福路國家圖書館作為文化活動舉行的地點,當時與它周圍的二手書店、學校、美術用品店等組成怎樣的一種文化氛圍?
參觀完展覽,回家后從儲物室拿出那本《蘇聯(lián)的版畫》的書。是幾年前一家舊書店關門前買下的。書的年歲不少,還有蟲蛀痕跡,買回家后當然不敢擺上書櫥,就一直讓它窩在儲物室里蒙塵。書1936年出版,有魯迅寫于當年6月的序,注明是他口述,許廣平筆錄。那是魯迅逝世前幾個月的事情。那是當年在上海舉行的“蘇聯(lián)版畫展覽會”后,良朋圖書公司把部分作品拍攝出版,其中大部分是木刻。
當時買下這書,一方面對木刻知道一點,雜志中像柯勒惠支等的作品也留下印象,蘇聯(lián)木刻卻沒看過。當然另一個原因是書的年歲,一本80年的書,怎樣都不舍得讓它就此湮沒。想想,它也記載了80年的一個藝術展,而當時中國木刻運動的影響,后來不也傳到新馬來嗎。歷史很難說哪里是起點,有時候溯源而上,四十年或許變成八十年或更遠更遠。